2023年9月1日 星期五

6. 禮節的成分:禮儀風格手冊(Aidan Kavanagh 1982)

 


第六章

 

行禮風格的探討



到目前為止,本書一直關注在甚麼是正確或可接受的行禮習俗。現在要根據散文作家埃爾文‧布魯克斯‧懷特(E.B. White)對風格所作的區分,以大而化之的方式來談風格。這就有點不著邊際。畢竟誰可以斷定那既沒有音樂又沒有太多禮節的行禮會令人覺得沉悶、繁瑣、和枯燥無味,而那又長又隆重的行禮卻令人感到輕鬆、簡單、甚至引人入勝,這兩種不同方式的行禮都算正確嗎?


風格涉及品味,品味卻不是天生的。它是由社交互動中所學得的。品味是無需商榷,這句格言並不是說品味因為太過主觀了,無法得出結論。而是說品味根本就是公眾事務,完全超出純粹個人感受的考量。例如,如果對拍拍英國女王的背部或是對詆毀窮人的不當言行無動於衷的話,就顯得麻木不仁,是沒有資格來討論品味。鐘鼎山林,各有所好De gustibus non disputandum imbecilibus)。品味原本就是風格不可缺少的社會要素,品味與風格的關係就好像文法與詩詞的關係一樣。


然而儘管行禮充滿著美感,行禮風格不只是審美而已。因為行禮並非美感的敬禮latreia),而是真實/合理的敬禮logike latreia),它的理性或靈性與世俗講究知覺感受的敬禮相對,它是對聖言logos)的敬禮,富有嚴謹的智性和靈性意義。


教會對聖言/意義的特殊敬禮,唯有在耶穌基督內,整體地看待天主、人類和世界(天地人)才能理解。這個觀點是以天主有如位格(Persons)的共融,彼此互相開放的正統理解為開始。然後,天主寄居在按照祂的肖像所造生的人當中,創造者與受造物的共融因而以最具體的方式得以實踐完整、真實、和持續。因此,教會對聖言/意義的特殊敬禮需要對救贖有一個整體的宇宙觀。


按照這個觀點,造物界的歷史是造物主自我給予的啟示。造物界是一個大愛的祭典,主禮懇請人類在共祭中,為了宇宙萬物的生生不息,大方地與祂共融。這樣,主動完全掌握在祂手中,而不是我們。我們能夠義無反顧地愛祂正是因為祂從開始就愛了我們。天主聖三的共融,首先藉著化育眾生的創造工程,反映在時空當中。


我們在受造物中所發現的共同性,僅是對萬有根源的驚鴻一瞥。我們所發現的源頭是天主聖三在時空中自我通傳的共融。我們所發現的世界並不只是分離散落和比鄰緊靠的隨機組合,而是脣齒相依的整體「生態」,它們各以不同的方式與共同源頭的天主聖三真正地結合。然而我們只有在雄、雌和產物的受造物關係中;在人類的愛、與被愛以及愛的結晶,就是在母親、父親和孩子當中,隱約地辨識出這真實關係。


從永恆中,來自聖父,並在時空中道成肉身的那位是受造物與源頭共融的基石和棟樑。正是道成肉身聖言的悖論,成為人類反璞歸真回到共融的原型。在她自由地首肯下,天主主動地道成肉身的聖言得以存在,她是我們最絢爛奪目的代表。在她身上,無始的神(the Unmade)順從人類生育的束縛,無長的神(the Ungrowing)接受人類成長的教養,無終的神(the Unfailing)承擔人類挫折與失敗的風險。因此,道成肉身的聖言在受造物與它的根源共融的共祭擔任了中保、司祭和主持人。在這祭典中,天主對我們的愛臻至完美,因為「……在基督內,你們從前遠離天主的人,藉著耶穌基督的血,成為親近的了。因為基督是我們的和平,祂使雙方合而為一;祂以自己的肉身,拆毀了中間阻隔的牆壁,就是雙方的仇恨,並廢除了由規條命令所組成的法律,為把雙方在自己身上造成一個新人,而成就和平。祂以十字架誅滅了仇恨,也以十字架使雙方合為一體,與天主和好。所以祂來,向你們遠離的人傳佈了和平,因為藉著祂,我們雙方在一個聖神內,才得以進到父面前(弗二13─18)。」因而,耶穌基督不僅在我們與天主,與受造物與全體子民,包括亡者,生者和尚未出生者的接觸中,更在共融中成為第一件聖事。


這意味著「在聖神內天主所寄居(弗二22)」的聚會、信眾、信仰的大宅院的教會是基督肉身是往後在時空中的生命具體形式。由於教會是祂持續臨在的聖事象徵,大方顯露祂戰勝了受造物間彼此的離散、分離與疏離。它因此挺身指證自我中心個人主義的不是,成為天主在基督內所創立的「特選的民族、皇家的司祭、神聖的國家、天主自己的子民」(伯前二9)。宇宙禮儀慶祝的是萬事萬物合一在宇宙的唯一根源。這行禮是連結而不是分離。它是指控罪惡的恩寵。


正是如此,聖洗使人在基督奧體內結合所賜予的生命,這是根據同樣的共通性與天主聖三以及所復原的人性共融。這生命從來就不只是個人和被動性質的,向來是公開和主動的,可說是非常切身又與他人維繫關係。受洗的生命是總體的生命。活出它來就是在象徵、在意義、在禮節、在風格、在行禮中活得透徹,因為社群的生活就是這樣的生活。它的生活就是要擺脫那些牽扯我們進入自我中心、迷戀、害怕、疏離、有限、無意義、隨機事實、和死亡的對立。那些迷途知返(come home)的人不會再這樣生活。他們也不再唯利是圖,在群體中勉強維生。身為個人和群體的基督徒深知置死地而後生。延續生命並不是靠著社會結構、特性、心理、生理的能力,更不是靠著任何系統。它完全仰賴那不死不滅,生命根源的聖父(Godhead)所賦予的生命。選擇其他的人終究會滅亡,毫無生存的希望。對基督徒而言,生活就是要全意、全心、全靈與世界的根源契合。


行禮最只以信仰生活中的聖言為前提。在這觀點下,行禮除了是聖言的慶典、聖言生命意義的禮節以及世界意義的既定風格之外,沒有別的。在某種程度上,行禮退化到了現行制度的鞏固、到了神學或社會兩極化的鬧劇、到了自我主觀意識的展現,行禮就背叛了聖言,背叛了整個基督徒的意義。更何況,這不只是叛逆而已,更是助紂為虐。因此,若沒有其他理由,應該關切行禮,絕不該掉以輕心,因為它的意義和它的聖言就是生命。


文學類比


到目前為止,聖言/意義的描述毫無疑問超越了所有特殊的禮儀成語,就像意義超越所有特殊的文學風格一樣。就好比有人能夠在拜占庭或科普特教會、英國國教或羅馬天主教、亞美尼亞教會或路德宗的行禮中活出聖言一般,人同樣也可在許多文化風格如在親情或公民秩序的意義下中汲取意義。人又能以許多文學風格來掌握或表現意義。


為此,行禮好比對聖言的增色,就像風格(不論文化或文學)增色人類的意義一般。這表示禮儀成語或慶典並不是聖言,就像風格並非意義,或教育與社會培育並不是人類一樣。禮儀、風格、教育和社會培育對更大和更根本的真相有增色的作用。可是這些更大和更根本的真相,例如意義和人類只能在所被增色層面上才能運作與強化。例如,人類基本上或許不太需要教育和社會來增色,但是這有機體很難顯示出人性,除非借重像教育和與社會人際互動來增色。人類與生俱來的潛能才能被發掘出來的。同樣可適用在意義以及風格的增色意義。


英國詩人羅伯‧赫里克(Robert Herrick)可以赤裸裸表明他對茱莉亞的真情真意,不採用風格來增色。但是赫里克卻這樣說:


我的茱莉亞在絲綢飄逸中離去,

一想起她那搖曳蕩漾的衣裙

就留連忘返。


他對茱莉亞那份真情真意不僅僅保留下了,並且藉由風格的推波助瀾,徹底地展露無遺,令人心動。以拐彎抹角來表達相當撩人,至少若隱若現的情人會引人遐思。赫里克摯愛的倩影襯托在清涼光滑的絲綢中,意味著赫里克整個人隨著茱莉亞迎風飄逸,他的愛情在如此風姿優雅中被昇華,溢於言表。他的用語寫真傳神,甚至耳朵還能聽到絲絲作響。毫無疑問,風格的增色不僅藉由他全神貫注在摯愛的特殊衣裙上而普遍化,而且將那不滅的愛傳達給那些聽到絲綢聲響的人。愛情的意義所洋溢著永恆特質是無法以缺乏想像空間的申明書來表達。


不僅如此。讀了這樣的華麗文藻,生命的意義也隨著改變。例如,人理會到這位不知名的茱莉亞與她的情人雙雙早已作古,腐朽後化作萬物生成的基本粒子,實在是一件令人震驚的憾事。人將歷久不衰的愛情隨意地聯結到多瑪斯‧沃爾夫(Thomas Wolfe)毫無相關的話:「快得像吞噬大地的裂嘴,快得像掘拾愛情的利齒」。風格的增色凸顯意義,並且隨著自由聯想以及撲天蓋地的情緒和感受將意義注進更大的經驗中。人類的互動在我們談話和處境的公共舞台上(res publica)獲得圓滿。


所有的作品都傳達著意義,但是具有風格的寫作則揭露意義。引用懷特「破繭而出」的措辭。風格用以展現作者誘導他人進入所揭露的意義,並不是依靠控制而是求助解放。風格也不是散文中的修飾文藻,可與意義分離。它是人們真誠領悟萬事萬物的意義時所發現的品質。懷特建議藉由平實、簡明、條理和真誠的方式來看待風格。


總之,聖言的確與行禮的風格息息相關,而且更是錯綜複雜。行禮並不是由一位作者所寫出的一句話;行禮也不是一篇文章,而是不易覺察持續發展的整套行動、字詞、姿勢、視覺、聲光和氣味;行禮並不只有一位作者,而是世世代代的所有基督徒。像羅馬禮這種風格的禮儀成語,不像一位詩人刻意創作的詩,比較像由歷代所有的人持續以(羅馬禮)整個語言系統譜出的風格。


行禮風格與聖言的關係有如文學風格與意義的關係。聖言是個更大更根本的真相,遠遠超出行禮增色所作的任何努力。然而在所屬的團體中,這些行禮增色以最貼切的方式來展現、採用、實踐和理解聖言。因而,天主聖三超越自然規律願意與人溝通,即使暴露在時空的限制和惡意的離間下,從來就不是以散文來報導,就像赫里克也不會直截了當地對茱莉亞表達濃情蜜意。


展現聖言意義的行禮風格所包含和解說的不只是些文字而已,而是整個造物界:在火與水、塵與灰、油和香料、麵包與酒、巨響和優雅風範中;在歡悅和生離死別中、在大自然的關鍵時刻以及個人與整個社會的歷史中;在社會不同的分類、在暴力的詩詞與和平的頌讚歌中、在寧靜和熱鬧的喜年中;與動植物的生命和枯木和岩石的無生命中;在行動和靜止、在歡笑和淚水、借助說話、聆聽和保持靜默中;在獨身和性行為中以及所有人的貞潔中;在墳墓、浴所和餐廳、和人們洽談生意中。行禮必須涵蓋一切,因為行禮在恩寵下所增色的聖言是全方位的。聖言的意義充實了歷史中的一切,而且超越一切。


人在莊嚴肅穆行禮中不僅與自己或左右鄰人,更與無所不在的天主聖三有明顯的交談,對整體生命的看法在行禮後就改變了。例如,想想過去五千年那些不認識的人同樣摯愛著這的偉大奧秘,並將它傳遞到此時此地的人,就會被這顯著的同理心所感動。為了悅樂會朽壞的心,人將那不死不滅永恆又無法想像的造物主與卑微勞苦的果實麥麵餅和葡萄酒自由地聯想在一起。


赫里克對茱莉亞的情書、沃爾夫對春天邪惡的描述、羅伯特‧佛洛斯特(Robert Frost)駐足的寒冷樹林、華特‧惠特曼(Walt Whitman)對肉體的嘲弄,在這樣的框架下形成龐大的影響力。當它們通通被掃進聖言超越的意義時,就進入信仰的氛圍。因為既然天主成為人,這些作品就成為比喻,而且「快得像吞噬大地的裂嘴,快得像掘拾愛情的利齒」跳躍得有如答唱詠的對經,每當我們將祂可笑的肉體釘在凜冽十字木架上時,祂對我們的愛已經超過世間的任何愛情。


風格將意義提升到啟示。行禮藉由風格所揭露的信仰生活來增色聖言,使得信眾集體(的自我)破繭而出,發現生活的聖言早已宣報來自天主日新又新的造物界,並藉由道成肉身的聖言/自我給予耶穌基督身上重新與人類共融。當下,那自由脫困的信眾集體(自我)不得不自由聯想到,天主在基督身上持續地邁向世界各個角落、與窮人同桌共食、親切地關心人、與農夫暢談農事、以自己的體血來撫慰喪子之痛的父母。祂是那些共同分享聖言慶典的根源,相信祂的人就在這些經驗和成千百萬的小事上建構出生命的網絡。而那共同慶典就是慶祝當下所恢復的世界,這個世界就是按照它的根源和救贖者所安排的世界。


信眾每次行禮是受到啟示的聖言以及聖言所帶來的自由所驅使。行禮既不只是配給在聖言內容上的裝飾物,更不是添加在平淡無味的福音菜餚上的美味醬料。行禮是信眾在生命中所發現的品質,當他們真正去理解與天主化育在萬事萬物中的聖言。因此學習禮儀從開始就得謹慎留神,不要將它想像成只是信仰的社交禮節而已。要堅決地甩開一般「行禮」上的矯揉造作、裝飾手法、門面擺飾,例如稀奇古怪的祭披、洋腔怪調、繁文縟節、贅字布條、以及號角團。如同文學風格,行禮崇尚樸實、簡單、整齊、與誠懇。正是每首賦格曲起自單音,每首詩始自單字,每棟建築從磚塊開始。


對多數人而言,這既費事又耗時。禮儀職務的想像力通常會比大多數信眾在汰舊換新的行禮模式上來得快。天主宣布聖言,而不是禮規。想想耶穌甘願服從當時民眾的行禮風格是頗有益處的。祂沒改變以色列的禮俗,反而遵守它們,從逾越節晚餐、安息日的規定、到聖殿祭祀。祂沒有藉禮俗的革新來轉變一切,而是透露自己就是聖言,就是意義,並且集大成。「今天在你們當中」,祂說,「這經文應驗了」。「這擘開的碎餅」,祂說,「是我的身體。這祝聖之杯是我的血,將為你們而傾流」。聖殿的祭祀從祂身上流傳出來。


行禮風格最重要的任務並不是仰賴禮節去裝飾,而是在基督內讚頌與感恩的祭典時向信眾說聖言。只在意用禮節去裝飾的行禮專家好比只懂得以語言來裝飾的詩人一樣。行禮風格的學習需要努力和耐心。必須勤奮地以祈禱和默觀等待天主,必須研究。必須勤勉地與所服務的信眾共同等待。下列是為達到此目的一些提示和提醒。


1. 退居幕後


行禮應將注意力集中在聖言上,而不是自己所熟稔的技巧上。行禮的精湛遲早會顯露出來,而不會犧牲了聖言。禮儀職務員將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將功虧一簣。謹慎、學養、和誠懇的服務員是不會過度操心行禮。禮儀職務並不是詩人,而是詩的朗誦員,就這方面來說,詩就像信眾的過去與未來。服務員的行禮能力逐漸進步,就會發現以聖言來行禮,與他人的溝通困難逐漸減少。這就是所有禮儀職務的任務和最大收穫。何況,開發行禮能力可鍛鍊心智;它是一種祈禱方式和祈禱習慣,雖然耗盡心靈也會補給心靈。


2. 行事自然


在行禮當中,以流暢和自然的方式服務聖言,並採用現成的經文與姿勢。從不要過於自信,自以為言行那麼渾然天成,即可避免責難非議。有些看似自然的,在信眾眼裡或許不足或許誇張,與眾不同令人分心走意。個人風格容易與我行我素相互混淆。信眾才是最後評定職務員是否自然的標準,禮儀服務員必須敏感與遵奉這項判斷。禮儀職務員通過這項考驗,就能將傳統中可被看到與可被聽到的美好事物再次重現。精通行禮有如精通語言,從模仿開始,長時間地模仿直到化為已有,因為幾乎不可能不去模仿自己所仰慕的。這需要自律訓練及虛懷若谷。


3. 熟稔信眾的行禮習俗


禮儀傳統保有獨到的字彙與文法。儘管所有的傳統都共享一些重要的經文與文法結構,仍保有各自的特色。英文與德文出現同樣的情況,例如:它們擁有許多同樣的字彙及文法結構,但是,僅能說一種語言的人,是無法與僅能說另一種語言的人相互溝通的。以德文文法寫英文會出現滑稽的英文,正如馬克吐溫在其「可怕的德文」文章中所展現的。


行禮專家如果企圖混合不同的傳統,疏忽或漠視它們不同的風格,也會發生類似的情形。羅馬天主教舉行約翰衛理斯年度的「盟約慶典」,有如衛理公會舉行宗座彌撒,實在不倫不類;都會阻礙信眾通達聖言,並且表示這些牧靈職務怠忽職守。倒不如各自認真負責地舉行自己的傳統,不管好壞,都能使信眾容易接納並回應聖言


4. 直接有力地行禮


更換祭披、脫帽敬禮、次要的遊行、繁複的禮節說明書、冗長的祈禱、言過其實的講經,這些不實誇張的行禮很像充滿許多形容詞的句子一般。修飾過度反而使得文字意義和聖言顯得膚淺。甚至阻礙了聖言的通道。同樣的情形發生在不拘禮節的當代潮流上,不加以分辨、區別外在的複雜詳情,或是囫圇吞棗禮規(正式的要求),因而角色錯亂和膚淺的自我虛化蒙蔽了聖言。這並不代表謙虛。它是魯莽地打發時間來逃避責任和義務的巧妙機制。它使得聖言曖昧不明,因為它將行禮淪落到不知所云,教會沒有福傳或使命的衝勁,好比前途未卜充滿困惑的羊圈。天主在基督內所啟示的聖言遠遠勝過這些。


職務員必須記得任何風格的成果、不論文學或禮儀,就是讓個人與集體(的自我)破繭而出。行禮就像一首讓人解脫,優游自在的好詩。詩詞讓生命自由地翱翔在意義上。行禮使信眾在基督耶穌內參與萬物與聖言的共融,自得其樂。這兩者的行徑必須非常直接有利,並且符合各自的目的。


5. 行禮慎防特殊化


無論是誰說或是誰聽,絕佳的談話不會只是特殊群體的禁臠。因為這樣的談話不僅改變說者與聽者,也改變言語背後的意義。同樣,信眾或特殊群組也無法壟斷極佳的行禮。行禮是教會的崇拜,並且藉此來重整世界。正如聖言是聖三的共融,因此作為行禮代理人的信眾以及它的風格也是如此。雖然總是在地信眾行禮,它從來就不是當地團體的禁臠。因為在基督耶穌身上,行禮扮演著聖言與萬事萬物最寬廣和根本的共融,它總是會破繭而出進入天人無所不包的開放當中。行禮無法達到這樣的層次,信眾只好遷就自己。那就違背了聖言


6. 慎防行禮的基本教義派


任何的基本教義派都是出於害怕風險和模稜兩可而想入非非。基本教義派不作詩詞只唱口號,不去行禮卻以聖經研讀班來自助。另一方面,行禮就像是語言系統,充滿著模稜兩可的比喻、象徵、聖事,而且變化多端。行禮無法僅僅以第三、第十三,或第十六世紀的禮節來慶祝,當代詩人也無法只用喬塞式(Chaucerian)的英文風格來作詩。職務員不能混淆擬古禮和基本教義派,前者富有宗教情操而後者則死守迷戀。


7. 避免過度繁文縟節


那些偏好複雜或難懂的禮節會令人無法領悟聖言,正如愛好浮誇言辭的作家使得意義含糊。禮節與文學風格雖然非當重要,目的卻都比它們自己重要。行禮的目的是落實信仰生活中的聖言。文學風格的目的是分享的意義。


8. 不要便宜行事


基督徒鄭重其事地行禮是過去兩千年來聚會最常做的事情。有些教會一向如此;現代有些教會得由專制政權授權才可舉行。為此,鄭重其事地行禮為數相當可觀。但是當代西方行禮顯得非常便宜行事,似乎對所擁有的真相反映出某種不牢靠的樂觀。


談笑風生的行禮風格不代表精通行禮。它通常是自我中心的造作,以為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相當有趣的,並且以為那種沒有制約的表達才能創造出宗教熱情並且延續整天。這也許是潛藏罪疚的補償機制,或是不確定自己是否能面對天主那些總是令人高深莫測,而且常常無法理會的作為。無論動機如何,自發性行禮這種自我中心的方式無法祈禱、講經則漫談時事、詩歌又多愁善感,因而感恩祭典很難與散場後的咖啡和甜甜圈的大廳社交區隔出來。曖昧的品味或不拘小節並非癥結。重點在於它不真實。它以聖言所不贊同而予以譴責的行禮風格來扭曲聖言。因為聖言並不是要人類在所選擇的死亡世界中調適。它是要突破這世界進入另一個世界,在此生命超乎想像,得付出極高的代價,卻發現竟然是與生俱來的權利。這是真實的世界,我們為它而受造,並藉十字架得蒙救贖。少於此的就算是幻想和無稽之談。


這並不意味著行禮就得死氣沉沉。它意味著行禮的深度喜悅並不是來自聖堂中好的幽默和故意做作。聖言行禮的喜悅既穩定又規律,是一種坦蕩蕩地面對整體真相的智慧。它對人生似非而是的悖論不陌生,也不規避或取消任何奧秘。它刻意地忽略風潮表相。它超越意識形態、拆穿幻想、顛覆現狀並且壓伏罪惡。「天主的話是活潑有效力的,比雙刃的刀鋒還要銳利。它能穿透靈魂和神魂,刺過關節和骨髓;也能深入洞察暗藏人心的念頭和意志。任何受造物都無法在祂面前有所隱藏,都要暴露在祂面前,我們必須向祂交帳」(希四12─13)。


行禮散發著天主的正義和仁慈。這兩者都要求信眾赤裸裸參與,有如赤裸裸從母胎出生,也赤裸裸進入墓穴一樣。因為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行禮最崇高的慶典是聖言道成肉身的體與血和我們的體與血的婚筵,它宣報祂的死亡直到祂的再來,以及我們的死亡,因為我們即便殘破不堪仍是受祝福的子民。我們在這項偉大奧秘的行禮中,浸淫在所有真相的最深處。便宜行事在此處並不恰當。


9. 不用解釋過多


如果詩人必須在朗誦前解釋詩篇,這首詩出了毛病。如果行禮前必須解釋,這行禮一定有些問題。很有可能詩人和行禮專家也都出了問題。這並不是說根本不需要準備。這只是說明冗長的解釋不是常態,不該是行禮前的開場白。信眾在福傳、講經、教義和倫理上需要有各式各樣的紮實準備與培育。一旦欠缺了,就會偷懶地在當場嘮叨地解釋所要進行的禮節。這就干犯將行禮當作「學習經驗」的風險。我們這樣的文化是很難抗拒這種教育的誘惑。但是在增色聖言的風格和作法上,行禮並不在於導入清澈明確的領域,而是渾沌不名的邊際。它並不是針對模稜兩可的清除,而是天主那些隱晦不明的事物。論到行禮,說清楚講明白是要付出極高的代價,但是道可道非常道。


10. 力求簡潔


簡潔是高貴的。它與貧瘠單調不同。旋律要求重複和時間。但另一方面,隆重不必要是拖泥帶水、了無生氣或太過形式。隆重能跳躍舞蹈而不是舉步維艱。隆重與簡潔幾乎是同一件事,都是行禮的天賦使命。


11. 不用太過貼切


今年認為貼切將成為明年的笑柄。不懂的話該去研究印度時尚的尼赫魯上衣(Nehru Jacket)和上帝之死(Death of God)的運動。行禮使人擺脫這些衝動。它並不向它們屈服。


12. 學習與象徵相處


那些堅信象徵與真相彼此排斥的人應該要規避行禮。也該迴避詩詞、音樂會和劇場、語言、戀愛、而且最好要迴避與他人溝通的企圖。象徵是真相最強烈的表達。詞窮時只好求助象徵表達真相。這經常發生在人們齊聲向神祈禱時,好比在行禮當中。因此,象徵是行禮的特性有如比喻是語言的特質一般。人要學會與象徵和比喻相處,否則就是放棄說話或共同行禮的能力。


13. 文化配合禮儀而非禮儀配合文化


行禮適應文化必導致禮儀的崩解。因此,文化適應行禮是唯一的選擇,這種超高的要求才配得上聖言。這並不是說行禮可以脫離文化;只是說明行禮並不必追逐文化和尋求流行文化的贊同。行禮的信眾照例生活而且沉浸在文化中,越深越佳。因此,信眾行禮是不能沒有文化,就像魚不能沒有水一般。然而為了聖言的緣故,行禮與周遭文化保持著克己的緊張關係。也就是說,行禮雖同情文化的苦楚,卻從不尋求廉價或膚淺的解決之道來答覆文化的要求。行禮的任務在於落實並服侍聖言,而且真正的行禮除了慶祝天主聖三活躍在萬事萬物中,其他的都不慶祝。任由行禮去品嘗文化氣息或追逐它的流行與暢銷,如同行屍走肉。它有如天才詩人改行為電視廣告寫打油詩。行禮或者喪命在時尚的手中,或者殲滅它們。兩者都不令人快慰,但是後者卻是聖言的終極要求。


Bibliography

 
Sourc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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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禮節的成分:禮儀風格手冊(Aidan Kavanagh 1982)

介紹 狹隘的禮規主義折磨著(梵蒂岡第二次)大公會議/(梵二)以前的羅馬天主教。未來的教士平常很少被教導該如何主持慶典,而是要根據教會所認可的禮書,遵照禮規有效及合法地施行聖事。通常允許其他人在行禮中主動參與,但是認為沒有必要,甚至有幾種難得獲准的場合,也會被當作干擾而...